洞見,或是焦慮?數據化生存的難題
隨身計算、云端存儲正在逐漸變成我們習慣的生活方式,而伴隨著數據迅速不斷地被創造、分享、存儲和分析,大規模數據集中存儲和分析的工場即將出現,正如今天的谷歌、臉譜已經在做的部分工作一樣,它就像將每個人的思考、經歷和智慧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一個類似今天的電力加工場這樣的地方,經過匯總、分析和加工,變成知識和驅動每個人、社會前進的能源返回來。在這樣一個數據化生存的時代,每一個人的思考、行為的痕跡都更為清晰,變得更加透明、可預測,數據迅速地轉化為知識、洞見和執行,而且不僅是人類的行為,甚至連記憶、思考也在被數字化記錄下來并被分析。數據,已經不僅僅是一種重要的生產資源,就像上面工業革命的煤炭或石油一樣,數據將介入和包裹起我們生活的一切,甚至將變成像水和空氣那樣不可缺少的元素?
這樣看起來,未來似乎很美妙。人類行為會更具有預見性,決策也會更多依賴數據,教育、醫療和個人發展都會更加可評估和個性化,規模化和科學化難題也得到新的處置工具。但是,同時也會產生諸如數據隱私、多樣化泯滅和以及對于數據壟斷和獨裁的恐懼這樣的問題。正如電影《少數派報告》中所描繪的: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發明了能偵察人的腦電波的“聰明”的機器人――“先知”。“先知”能偵察出人的犯罪企圖,所以在罪犯犯罪之前,就已經被犯罪預防組織的警察逮捕并獲刑。影片導演斯皮爾伯格,據說在拍攝類似科幻片的時候,習慣將***的物理學家、社會學家、心理學甚至生物學等各方面專家匯聚在一起研討,看哪些是真正有可能發生的。正如我們多年之前在科幻片中所見的大屏幕觸屏操控、類似谷歌眼鏡、無人駕駛汽車、SIRI等東西都從科幻變成現實,已經很難斷言是科幻影響現實,還是科幻僅僅在事實數據的基礎上預測了未來,做出了超越當下的預見,而它也改變了未來。
正如大數據眼下正在做的事情一樣。確信無疑的是:數據的確會讓我們的生活更有效率或更富有洞見。最近《商業周刊》刊登了一篇叫做《膜拜Evernote》的稿件,其中描繪道:Evernote是一款面世五年的效率管理應用,其創始人利賓甚至將它比喻為人們的“外掛大腦”。去年在中國,這款“外掛大腦”也推出了本地化的產品,并且被命名為“印象筆記”。出于它杰出“記憶和思考”能力的信任和依賴,在世界出現了很多“真正的‘Evernote控’”。比如,泰德·巴奈特(Ted Barnett)。他不僅把信息存在云端。現在每次會議結束,他都給會場白板拍照,存入Evernote,加上一些自己的想法,再把它發給組員。不久前他去伊斯坦布爾度假,還用Evernote為朋友們寫了一本“旅游指南”。《商業周刊》報道說:“對Evernote用得越多,巴奈特就越能發掘出新玩法。”同樣,現年38歲的卡莉·諾布洛奇(Carley Knobloch)開辦的網站Digitwirl.com專門發布視頻,指導大家如何用***科技簡化家庭生活。如今,諾布洛奇還成了Evernote指導大使,她總是笑瞇瞇地解釋自己如何離不開它,就像呼吸一樣無法割舍。諾布洛奇表示,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許多重要信息往Evernote一存了之。她說,Evernote的搜索功能十分強大,即便有成千上萬條記錄,也無須費時整理。諾布洛奇還將Evernote類比為“現代版嬰兒成長記錄”,她的筆記里滿是視頻、圖片、已讀信件以及不同類型的文件,好像一個剪貼簿。諾布洛奇說:“你可以把你的整個生活都裝進去。”而且,你泡在Evernote上的時間越多,就越會泡得更久:如一位Evernote的粉絲所說,使用了Evernote后,你會把自己“嵌進”這個應用里面。
其實,Evernote只是這種數據或者知識電廠的一個微縮或者代表,臉譜、谷歌、百度這些也將成為知識電廠的某一部分,電信運營商在度過語音、傳統數據業務萎縮后后,也在向云計算和大數據方面來轉型,它們也會成為知識電廠的部分,甚至銀行、醫院、交通管理部門、學校科研機構等都會加入進來。知識電廠也許并不是按照地域,或者使用頻度和量來如此分布,也許將更多會像谷歌、蘋果那些的數據中心一樣,分布在偏遠或者寒冷,但是能源相對便宜的地方。但信息使用地圖,或者信息動脈、脈動的信息,一定是按照這樣的需求來分布的,我們未來可以得到它的可視化圖標,就像今天我們看到的經濟方面的走勢一樣,明顯看出它的需求和供給,以及它和區域經濟、人群、創造力的密切關系等。當然,在這些信息匯聚、輸送、分析,回流和被使用過程中,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建立規則。需要立法,就像商品經濟誕生之初,對私有產權和交易的立法一樣,需要制止混亂,防止壟斷,也要防止政府過多的控制。
這個時候,設備本身已經不再那么受到矚目。接入和接受、發布數據的信息節點將遍布生活的各個方面,我們身邊的各種設備都將具備計算、存儲或者發送、接收數據的功能,每個人、機構都同時變成了信息的生產者和發布者,也就是如托夫勒先生對于知識社會“生產-消費者(Prosumer)”概念所說的,從商品時代到知識時代,我們每個人同時變成了知識的制造者和知識的消費者,資本+勞動的生產資源關系,將會被數據+物質的生產要素關系所取代。一方面,對于數據所有權,數據定價、交易規則的制訂,監管和立法非常重要;另一方面,這樣一種對數據信息大規模地使用、深度挖掘,對計算和算法、機器智能的無比依賴,也會給人類帶來另一個似乎很遙遠,但相對危險的隱憂。數據會不會自己“活過來”?不久前發布新的一季系列短劇《黑鏡子》***集《馬上回來》就是講訴類似一個故事:一次車禍奪走了瑪莎的男友艾什的生命。在朋友的推薦下,瑪莎利用艾什在社交網絡上留下的信息塑造了一個具有人工智能、類似艾什一樣說話和思考的假艾什。剛開始的時候,瑪莎只能通過手機聽到合成的艾什的聲音,和他進行交流和分享,不久之后,那個聲音告訴瑪莎,有一個方法可以讓艾什“真正”的回到她的身邊,正如類似3D打印那樣復制出一個具備相同外觀、類似思想的艾什。更為極端經典的是“黑客帝國(Matrix)”所描述的場景:機器建立了Matrix(一個虛擬的人類世界),人類生活在這個虛擬的世界,受著電腦的控制。所謂的Matrix,數學意義上講,它是矩陣的意思,在計算機科學中指電腦中輸入和輸出的交叉網,類似我們所描繪的最龐大的數據電場。Matrix需要人類思維(也許就是我們所說的信息或數據)來提供能量。這個社會的人類出生的時候,他們自主的意識就被Matrix給壓制,Matrix分配每個人一個角色(即program)。
我們知道,無論是傳統計算機器還是未來數據電場,核心還是計算能力和信息數據,正如人類除了軀殼以外,最核心的也就是思考、記憶,也還有情感這樣難以復制的元素。從“上帝”的角度,隨著人類和機器的融合,從手到腦的依賴和密切結合,二者的距離都將越來越近,越來越相像。當然,機器或者人工智能這樣東西的“活過來”,現在看起來依舊很科幻,畢竟人類依舊相信,我們才是惟一的造物主,數據、機器代表自己講話的時代還遠遠沒有可能。但是對于“數據會怎樣地改變和影響我們的生活”,以及“數據會不會改變或劫持人類的思維方式”,卻是一個非常非常現實和嚴峻的問題。
畢竟無論怎么說,真正的人應該都是具有自主意識和思想的人,應該具備自主的決策和判斷能力。《大數據時代》作者維克托·邁爾·舍恩伯格上周在北京中關村云基地做“大數據、大影響”主題演講的時候這樣描繪我們所處的時代:“我們已經從數據缺乏的時代進入到了數據充分的時代,也就是給我們的大數據時代提供了機遇。當今的時代,數據就是基礎設施,就像我們都熟悉的公路、電網、自來水一樣。在云的世界里面,數據的存儲和處理也是一種基礎設施。大數據能夠幫助我們更好的了解世界,也能夠幫助我們更好的做出決策,包括醫療服務應該是怎樣的,包括我們如何教育我們的孩子,包括一輛車可不可以自己來駕駛。大數據賦予了我們社會以前所沒有的力量,大數據也帶給我們很多新的挑戰和危險。非常重要的一點,我們能夠非常好的利用這些數據,確保人類是這些數據的主人。”
但是,正如他在結語中說的,我們必須通過數據具備洞見的同時,不能放棄人類獨立自主的意識和思考能力,我們應學會主宰數據而不能被數據控制。哈佛大學教授桑德爾在其公開課以及《公正:該如何做是好》一書中也提出的諸如自由至上、群體利益和道德邊界的系列難題。我們今天在數據積累和使用的過程中,一樣可能同樣會面對類似的社會、或者倫理上的難題,數據帶給我們的是洞見,對未來的把握,更好的決策和生活;還是更多的焦慮,未來的單一化,對隱私或自由的擔心?
北京云基地大數據實驗室***科學家,成都科技大學教授周濤也發出了類似的疑問,并且提出了有關關于數據給我們帶來的多樣性或者是柔軟性的問題?他說:“我們都知道數據的爆發性,甚至讓我們可以獲取的數據看起來是多樣的,但是大數據技術的發展,尤其是在智能角色上的發展,是不是可能在某種意義上,讓我們的選擇和我們的世界變得更加的焦慮和單一。”周濤教授認為,舉個簡單地例子,看一個人的豐富程度,并不僅僅是指這個人曾經有多歡樂、多幸福、多美好。在很大程度上,如果將來回憶我們的一生,我們希望有個完整的人格,他是會有很深刻的痛苦和很愚蠢的錯誤在里面。他這樣說:“我們有了這些大數據的工具,我們應該會知道,什么樣的女孩子大致上和我們般配,我們也應該會知道,選擇什么樣的工作可能對我們的職業生涯是有好處,我們也有可能少走很多彎路。我想知道的是,這些少走的彎路,對于人類長期而言,是不是一種缺損?”
面對撲面而來的數據、知識新時代,人類還處在認知的嬰兒后者少年期,懵懂,但同時充滿渴求和勇氣。正如在500多年前,在大航海發現或者后來的新技術革命之前,人類又站到了一個新的波瀾壯闊又是波詭云譎的革命性新時代面前。對于未來我們誰都沒有百分百把握,正如所謂大數據預測最最重要的也是對當前的指導,我們所需要是大海航的發現未知勇氣,或者科技革命的發明和創新能力,是對新革命進程中創造和駕馭機器能力的追求,對新規則和立法的信心,當然還有在這個過程中解決問題的能力。畢竟,未來就在那里,問題和希望也在那里,人類也從來不會因為懼怕問題,而不敢走向希望。